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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高嫁

近来京中流言四溢,小贩也口口相传尚府的庶出长女与那定陶将军府的世子爷间的风月雅事。世人听得有鼻子有眼的,更有八卦的婆子聚在街头巷尾,叽里呱啦地讲着一大堆闲话,就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有声有色,更有甚者,谣言说陶桓和尚德菀二人早有猫腻。

平京,公主府。

外头一个身材胖胖的婢子嘟囔着嘴,怨载道:“这公主的性子真是阴晴不定,这两日为了叶家大小姐的事儿,对咱们又是凶,又是挑刺儿的……”

“好了!别被屋里那位别听了去,也不怕丢了脑袋!”另一个守门婢女推搡她,警醒她不要继续。

“你说咱们这当公主奴才的命还真是不易啊……”

屋子里,明昭公主面上染上怒气,娇媚的眉此刻也不再舒张,突兀地拧在一团。

宫侍双荷轻轻为她捏腿,不敢言语。

良久,明昭公主那火似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了,她质疑道:“这个定陶府的世子究竟怎么想的,换作本宫,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与人幽会的卑贱庶女而弃了如清瑶一般这样上乘的女子!”

“尤其是这个尚德菀,本宫生辰宴那日便盛装打扮,想将本宫的风头抢了去,实在令人厌恶!如今这等大逆不道的丑事都干出来了,真不知陶桓到底瞎了哪只眼睛,竟会看上她?”

明昭公主眼一斜,把面扇靠着脸,问:“双荷,你说说。”

双荷一个激灵,揉肩的手突然停下,串了辞藻,她才憨厚地笑着道:“奴婢觉得陶世子虽好,但不一定适合叶家小姐。公主殿下不是很讨厌尚家小姐吗?陶世子往后若和她这个庶女沆瀣一气,反而会让世子的仕途受阻……”

“那么依你看……本宫是不要插手的好咯?”明昭公主挑眉。

双荷诺诺点头,又言:“殿下应当学学前车之鉴,殿下想想,前朝太师之子杨氏求娶了一户寒门出身的女子,即便那杨氏再如何卓尔不群,最终不还是在平京销声匿迹了吗……奴婢觉得,殿下是公主,乃皇室贵胄,上回已经为叶家小姐的婚事儿惊扰了陛下,奴婢认为,如若殿下往后屡屡替叶家小姐摆不平,恐会失了天家威严。”

明昭公主薄唇上翘,扶起宫侍:“你日日跟着本宫,长进了不少。”

“你说的不无道理,母后膝下只有本宫这一位公主,皇后之位已然岌岌可危,那淑妃狼子野心,仗着二皇兄与四皇兄在后宫作威作福这十数年,本宫若在这时候没了父皇恩宠,那岂不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双荷一边听着,一边受教似的点脑袋。

“备轿辇,本宫要回宫陪母后住几天。”

“诺,奴婢即刻差人准备。”双荷长舒了口气,说完便退下了。

陶府里异常肃静,定陶老将军,陶礼,正纠结发愁,一只手直撑着脑袋在屋里徘徊。

“桓儿啊桓儿……你这回也忒意气用事了!我两月前刚与陛下请的赐婚懿旨,白白作废了呀……”陶礼惋惜地拍着交叠的手道。

陶桓没能如愿娶到意中的尚四姑娘,心里也烦闷,是听不进陶礼这番话了。

他暗暗嗫嚅道:“这不能全怪孙儿……那个尚大小姐遇人不淑,当时仅有孙儿一个男子在场,总不能冷眼旁观。”

尚德菀和陶桓的婚期就定在这旬,不出五日便要完婚,尚府那边是备妥了,但陶府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你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尚左相在平京的地位可谓是相当高,有了尚府这一支柱,咱们陶府昔日的满门荣耀想来不会消损。”思及此,陶礼露出欣慰的笑。

而他的表情又忽然凝固:“桓儿,尚大小姐是庶出女?”

陶桓点头。

陶礼蹙眉,细细谋算,道:“庶出女身份可是很低贱的,桓儿,祖父是怕你往后在仕途上受阻啊……”

“我倒真没想到这层!”陶桓心惊,忙追问,“那孙儿该怎么办?!”

“莫急。我当年也是披甲戴盔在战场上杀敌的人,还有陛下亲赐的府邸,咱们将军府的权势不比其余人差,尚府一个同下人偷腥的庶女罢了,桓儿你直管以妾的身份把她从后门抬进来就成……”

陶桓心花怒放,白捡个女人作妾室,连连附和:“孙儿亦认为如此甚好。”

五天时间很快便到,迎亲的队伍却迟迟没来。

尚德菀红衣霞翠,近日,她当真消瘦许多,这上旬才制的嫁衣就又不合身了,穿起来宽宽大大的,有种说不出的落魄凄凉。

“你们几个丫头,马上去瞧瞧外头的状况,这将军府的人来了没有……”萧月怜对着门口洒扫的几个丫鬟女火烧火燎道,又自个儿急得打转。

洒扫丫鬟一愣,嗫嚅道:“回姨娘,芙蕖姐姐已经去打探过好几遍了……”

萧月怜怒斥道:“这群窝囊废!吞了什么豹子胆敢误了时辰,他们可知今日是何等要紧的大事儿?!”

她指着其中一名丫鬟,喝道:“你,再去问!”

“奴婢遵命……”

茯苓在萧月怜身边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试探性问道:“姨娘?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不许!”萧月怜斩钉截铁道,“菀儿上回已经惹得老爷够火了,这次出嫁又不是什么有台面的事,怎可再让老爷不满?”

“陶府迟迟不肯来,想来是想悔婚……这门亲事我看是够呛了……”萧月怜叹道。

茯苓着急道:“姨娘可得想想法子啊……大小姐嫁人这消息街头巷尾奴婢估摸着早已传遍了……”

萧月怜脸色铁青,咬着牙挤出话:“慌什么?定陶将军府如此簪缨世家岂敢公然悔婚?我可不信,平京一人一句风言风语就足够淹死他们!”

“老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撒手不管,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家贼防着。没心肝的,我掏心掏肺伏低做小这么些年,到头来尚品修竟连菀儿都保不住!”

大笔大亏的买卖,萧月怜很早就不愿做了,只是形势所迫,才让她无所遁形。

“姨娘……”茯苓诺诺出声。

“没见识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陶府今日敢不来娶我的菀儿过门,看我不闹他个翻天覆地!”

人的本性是藏不住的。

萧月怜当初也许是真心品修的,可在尚品修身边熬了这么多日夜,这份稀薄的爱早就被磨光了。

现在,她的狐狸尾巴在一点点露出来。

院门口一阵喧闹,去蕙中堂问话的丫鬟赶回来,噗通跪倒,禀告道:“回姨娘,陶府……来人了!”

“当真?!”萧月怜喜出望外。

丫鬟俯首:“回萧姨娘,奴婢是亲眼瞧见的!”

“那我便安心了……”萧月怜招手道,“还不快扶大小姐出来。”

屋里传来呜咽的女声。

“娘……”

是尚德菀。

没等萧月怜进去,她便自己穿着半掉的嫁衣走出来了。

周围的丫头惊悚地转过身不敢看主子的惨状。

“菀儿?!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萧月怜捂着心口,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厥倒,还在身边还有一个茯苓及时抵住了她。

尚德菀的失心疯是不定点的,萧月怜就怕她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发病。

“娘……他们都想害我,我不嫁了!我不嫁!”

萧月怜心口像卡了一根针,这时候进退两难。好不容易盼来了陶府迎亲的人马,尚德菀这头又出了这种状况。

“菀儿莫怕……”萧月怜小心翼翼地安抚尚德菀的情绪,生怕她再弄出什么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那可就难办了。

陶府的人近在咫尺,必须得想个什么能让尚德菀安静下来的办法。

“好菀儿,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啊……来,听娘的话,咱们乖乖出嫁好不好?”

萧月怜边给茯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木讷怔怔的尚德菀带回她的房中重新梳理好,自己则先要去应付外面的情况。

尚德菀有气无力,虽在反抗,但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着茯苓将她拉进去。

陶府的人阵仗不小,扛来的礼箱少说也得有个十几二十台。管事的假惺惺地赔礼道:“哎呦,让尚大姑娘好等了!快随着我上轿吧,周世子爷还在将军府静候佳音呢!”

尚老夫人倒是不意外,只是疑惑为什么陶将军府的人比约好的时辰来得晚了。

“佩环,去萧姨娘院里帮衬着,好好儿地把大小姐请来。”

佩环躬身点头,便朝着落梅院去。

这位陶府的管家虽笑得恹恹的,眼底确实掩不住的精明。他兀自打量了一会尚老夫人的神色,心中就有了定论。

这位即将过门的世子妃,并不受待见。

“那奴才就再次恭候世子妃大驾了。”

因着陶桓这次成婚平京人人皆知,所以今日有许多人都来尚府门前张望,有人只想着来讨要些彩头,有的人却只是当作酒足饭饱后的看头,凑凑热闹。

但他们心里明知道,这次的婚事是不雅观的。

尚左丞相虽势力庞大,可这位尚大小姐毕竟只是庶女,和家族世代战功显赫的陶世子相比,自然落了下风。

尚品修原本是把尚德菀经历的这件当作难以启齿的耻辱,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看着她出嫁,作为父亲也真心祝福她在父家能够一生顺遂。

*

自古婚事礼仪繁琐,但她的婚事似乎办的格外简单。心神恍惚的尚德菀倒也没多想,静静候在床边,等待着未来夫君。

外头脚步声渐行渐近,尚德菀这会儿正清醒着,想到尚老夫人寿诞时见到的陶桓,那样翩翩君子,温润儒雅,心里其实还有些小激动。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粗暴的一声踹门声伴这一股浓烈的酒味袭来。

尚德菀一惊,不顾其它赶紧掀了盖头,迎面而来的陶桓嗤笑着的醉酒模样,她当即吓昏了过去。

陶桓最后怒吼一声:“晦气!”随即进了一位姨娘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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